一九六〇年代末期的台灣藝文界,有兩家傳奇性的咖啡屋,一家是台北市武昌街的明星咖啡館,另一家是西門町峨嵋街地下室的野人咖啡室。
在白先勇的小說「孽子」,野人咖啡是台北同志圈的會面地點;而在林懷民的小說「蟬」,野人咖啡室裡永遠播放著各種西洋音樂,Beatles、Joan Baez、Bob Dylan,長髮披肩、衣著絢麗奪目的年輕人在黑暗的光影中晃來晃去,男主角在桌上的燈罩塗鴉上看到有人寫著 “P. S. I Love You”,聽 Bob Dylan 用一種似醒未醒、夢囈般的聲音哼唱著“The times they’re a-changin”。
我生於一九六五年,年紀太小,自然是錯過了那個年代。我只是依稀的理解,那是一個台灣年平均國民所得只有數百塊美金的時代,那是個中國在搞文化大革命、美國在打越戰、嬉皮文化正在流行的年代。而當時台灣處在威權統治之下、思想禁錮,咖啡與西洋音樂是稀有舶來品,野人咖啡代表著台灣年輕人對西方文化的美好、自由、富裕的嚮往。
今年年初我才知道,原來野人咖啡是台灣職棒之父、兄弟飯店老闆洪騰勝跟梅心怡(Lynn Miles,1943-2015)合開的,洪先生出資新台幣 11 萬,梅心怡出資新台幣 1 萬。洪先生跟我說,野人咖啡的地點是他找的,那間地下室原本是個防空洞;那些讓客人留言塗鴉的燈罩是用木工刨下來的薄木片捲成的;那時候畫家席德進也是常客,野人咖啡的牆上掛的畫都是席德進的;洪先生還曾經拿著獵槍,帶著梅心怡去打獵;而後來梅心怡去越南打越戰之後,每天晚上都有一堆幫派小鬼到野人咖啡鬧場,洪先生只好忍痛將野人咖啡結束營業。
梅心怡後來又回到台灣,積極參與台灣的民主運動,援助李敖、彭明敏、郭雨新、謝聰敏、魏廷朝、許信良、陳菊等人,最後被台灣政府驅逐出境,在戒嚴時代名列黑名單,是國民黨政府眼中的麻煩分子。解嚴之後,他在 2006 年獲得台灣的永久居留權。
洪騰勝先生不再經營野人咖啡之後,則是創立了兄弟飯店,並專心打野球。時值野人咖啡創立 50 週年紀念,台大棒球隊的張成發校友特地做了「野人棒球」的 T-Shirt,發給我們這些野球人穿。
延伸閱讀:
- 梅心怡,生於美國紐澤西州,原是美國來台留學生,在臺灣白色恐怖時期,長期致力於台灣人權及民主化運動,組織國際性的政治犯救援工作,2015 年在台灣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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