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又值現行「雙十國慶」來臨。當日官方自是不得不隆重舉行慶典 ,以免被揪小辮子,指為又意圖「去中國化」, 進一步製造兩岸緊張。
但當日參加各項應景活動台北市民,却未見流露太多歡欣興奮情緒, 而更像是在湊熱鬧或看熱鬧,和在動物園擁擠觀看無尾熊無甚大差異 ,恐怕也很少人去感念國爸爸十次革命「開國」之不易。國人若聯想到每逢媽祖繞境,村鎮庶民表現的虔敬喜悅,或不難發現前一類活動以虛應故事「到此一遊」成份居多,恐唯有遺老遺少情結濃厚份子才真正「入戲」;而後者才是萬千庶民真情顯現, 當作自家盛典投入參與。這一不同氣氛也不難理解。
姑不論媽祖是否確是值得萬民膜拜神明,繞境是世代相傳,和台灣人民有血肉相連感覺民俗盛典;而雙十國慶也者,則純是外來節慶, 對今天生活在台灣各族群人民而言,所謂武昌起義又能有多大莊嚴意義?此所以迎接媽祖繞境能出現熱情奔放場面;而參加慶典活動則只能有湊熱鬧、看熱鬧的參與感。
這一雙十國慶「水土不服」不屬於台灣,而今在國際競技場合取代「國歌」的「國旗歌」,對此即很具有象徵意義。
當日清晨總統府前舉行升旗儀式,伴隨現行國旗冉冉上升,即是這首很足以作為該國慶純屬外來物種旁證的歌曲。以此歌做為代用國歌或準國歌,也不是很明智或很光彩之舉。
該國旗歌起首兩句歌詞尚無問題。台灣擁有雄偉五大山系,「山川壯麗」用以形容確是當之無愧。「物產豐隆」雖顯勉強也不離譜。台灣縱然天然資源貧乏,至少農作物、農產品相當出色。
但接下去的「炎黃世冑,東亞稱雄」,則不僅是沙文腥臭氣息刺鼻,「天朝上國」架式十足惹人鄙夷,這一形容對今日台灣也絕不相宜,甚至可視為諷刺。
要知時至今日,台灣應已絕少人仍以傳說中炎黃二帝子孫自居而自鳴優秀。至於所謂東亞稱雄,台灣今天不被大小近鄰欺凌即屬萬幸,稱雄二字如何敢當。若是詠唱這兩句而揚揚得意,斯人思維恐已不甚正常,應該編入社會邊緣人之列才是。
接下來的歌詞,自「毋自暴自棄,毋故步自封」以迄「青天白日滿地紅」,則是八股味和匠氣十足,也稱不上和台灣有何關聯,只怕很難激起今天廣大國人愛國、愛鄉,反欺壓、反併吞壯烈情懷。
歌詞裡的「緬懷諸先烈」,恐尤其容易令國人產生滑稽感。60 年前我本人就讀高中時,讀到林覺民那篇文青式「與妻訣別書」, 同班同學已無人表示深受感動,要效法先烈革命精神。時至今日,有多少國人仍認為所謂 72 烈士式驚天地泣鬼神,值得感念崇拜?
數年前曾有一位名嘴透露,他觀看廣州黃花崗紀念碑文,發現所謂 72 烈士不少是不滿 18 歲未成年人。試想一般 16 或 17 歲少年, 能懂得多少君主立憲或民主共和孰優,或君主體制是否應以暴力推翻 ?該等未成年究竟確是「壯懷激烈」,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抑是受到革命販子蠱惑而成為火牛?當年中國本土眾多這類「烈士」,是否確很值得今天國人「緬懷先烈」?
國旗歌也者,是否也一如雙十國慶,就台灣而言同是「水土不服」外來物種?
該國旗歌內容如是,國人甩不掉的現行國歌,其歌詞也堪稱同樣荒悖 。此歌原是孫文訓誨他的黃埔學員講詞,後被國民黨政府硬行定為國歌。多年來各界人士評論其歌詞,仍偏重於批評起首「三民主義,吾黨所宗」寫入國歌之不妥,認為貴黨所宗,未必即應是全民所宗。這一批評雖是切入重心,卻也忽略掉此歌之「文不對題」。 概以講詞內容原是期勉黃埔學生,「咨爾多士,為民先鋒」用語並無不妥,但若成為國歌,唱者即應是全體國民,然則上述這兩句所指對象,又是誰?人民是在期勉誰「為民先鋒」?接下去的 6 句,是否是形同對牆壁講?
孫文自誇他的三民主義,是所謂「以建民國,以進大同」救國濟世良方。如果確是如此,又何致被後世學者譏為大雜燴,卻未見有任何外國宣稱要實行三民主義?人民又有何義務「夙夜匪懈,主義是從」?
今年雙十節的重頭戲,也一如往年是府前紀念大會,而大會開始也依例自「最高當局」以次,官民合唱這首不倫不類,又和台灣全不相干「國歌」,而虎視眈眈的統派媒體,尚且恍似以訓導主任自居,指指點點品評唱時誰的嘴有張開而誰的沒有張,或張得夠不夠大,以及誰有沒有跳過歌詞中哪一句。就此而言,台灣要真正成為正常國家,只怕尚有好一段路。
我本人前此曾多次引用「天方夜譚」故事作為譬喻,指稱所謂「中華民國憲法」,也正似使用詭計,牢牢騎到航海家辛巴達肩上的「海上老人」,是一時甩不掉的沉重負擔。本文所提及的「雙十國慶」,乃至「國歌」和「國旗歌」,應也都可視作等同「海上老人」的化身。悲哉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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