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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賢專欄》王兵的果戈理




中共譴責日本人篡改教科書上的歷史粉飾「侵略」,義正辭嚴,但面對自己執政暴虐人民的醜聞,就說中國人口眾多,統治不易,總要犧牲少數。

紀錄片夾邊溝慘案《死魂靈》,在 YouTube 分四集播出,片長 8 小時 15 分。在 2007 年到 2017 年的十年時間裡,從訪問 120 位倖存者,長達 600 個小時的膠片中剪輯出來。片名《死魂靈》可能取自俄羅斯諷刺作家果戈理寫沙皇暴政下農奴的曠世小說《死魂靈(Dead Souls)》。

這裡是土壤鹽鹼化嚴重的沙地,耕作前必須挖出一條條的排鹼溝,鹼水具有極強的腐蝕性,對人體傷害非常大。他們被要求每天每人挖土五六十噸,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任務,晚上,還要接受思想改造,不停的寫檢查,不停的反省自己的錯誤,還要檢舉揭發別人,然後參加批鬥或者被批鬥。很多人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說。身體上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讓有的人受不了而被「畏罪自殺」。

這是 1957 年中共反右派革命運動位於戈壁沙漠夾邊溝的「勞教」營地,主要是利用惡劣環境和缺乏糧食資源造成飢餓、死亡的恐懼效應,監禁其中,忍飢挨餓,遭受奴役,是以根除極右和右派思想為目的的勞改營。

毛主席說中國至少有 5% 的壞人,他們有知識份子,有教師,有高校的學生,有政府幹部,甚至,還有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上面指示要抓出隱藏在人民中那 5% 的壞人,為了完成任務,奴才們就要湊足這 5%,向領導交待。紀錄片中採訪的一位老人,便是因為向領導提出過工作上的批評意見,就成了那 5%。

導演王兵的目標是在他們記憶消失之前將它們保存起來,去了解那些不能再談起自己經歷的人們。紀錄片與克洛德·朗茲曼(Claude Lanzmann)的不朽之作《浩劫》(Shoah)一脈相承。《夾邊溝慘案》不只是中國的悲劇,也是人類歷史上眾多可怕的災難之一。《夾邊溝》有如一齣《等待果陀(En attendant Godot)》的荒誕戲劇,但更殘酷。

王兵採用沉浸式的拍攝風格,拍出了一些令人難忘的畫面:《德昂》中與移民在爐邊的感人而神奇的瞬間;《三姊妹》中無依無靠的三個孩子令人不安的遊蕩。這種電影手法讓觀眾融入螢幕,與他們一起生活,而不僅僅是旁觀者。

本來有七十幾頭騾子,一天殺個一頭。即使 1500 人的集體農場能夠撐幾天?

「剛開始一天死一個兩個,後來一天死十個,到後來一天死幾十個。」

「死的人在埋掉之前,胸口被剖開拿出那些內臟,被燒煮來吃了。」

「有一家生了四個女兒,後來生了一個兒子。這家人沒得吃了,就商量殺了最小的煮來吃。大女兒就說,為了給家裡留給香火,殺了她吧。做父親的袖裡暗藏著刀,就一刀把大女兒殺了煮給一家人吃了。」這在劫後餘生的老人說來,感覺好沒人性,一點都不像是現實發生的事情。

「趙廷祺,台灣大學畢業的,做教導主任,人斯斯文文的。那時我在吃麵,他跟我要個兩湯匙吃,我沒給他,後來就餓死了。其實我多吃那兩口也不能怎樣,那種時候的狀況,就是沒人性了。」

「有個中醫師齊博文死的時候沒人認出來,皮包骨,從口袋裡找到他的筆記本才認出來的。」

他們住的是地裡挖出的坑,叫地窩子。斜挖入地,先是個門,之後再挖幾個洞穴,洞穴在上面鋪上一些稻草,行李就放在一邊。

甘肅省高台縣,明水農場舊址。記錄片的攝影機跟著腳步遊移,走沒幾步路,就看得到散佈的人骨,這是四、五十年前的極右派罪名人士被安置的集體農場所在,1987 年遷居這裡的居民伏海生說原來有人到這裡來取土,後來一挖看到都是骨頭,就不敢再來了。他看到挖土機挖出來的一副人骨上面有兩根骨頭上還留著鐵銬。

想到從當時活著的人口中敘述的話:「埋屍體的時候,我們會說你若是有良心,挖洞的時候,就挖深一點,免得屍體被狼或狗掘出來吃了。」

明水農場中站,就一口井,1960 年挖的,抽水後靠水管輸送,控制出水的紅色閥門還半露出沙土外。

陳宗海,在高台、明水待過,2005 年和其他倖存者再訪夾邊溝。談到當時說大家就像一群餓鬼,就像賊,臉也沒洗,腰上綁一條蠅子,能跑的就到處流竄,他們這些人根本就沒什麼自尊心,禮節什麼都沒有,一整天就想找一點吃的。修渠的時候就專走明水車站上軌道,因為那枕木上餐車下水的粉條節節子和菜葉子,他們就撿來吃。

中山大學教授艾曉明,從 2014 年經過三年的努力,在 2017 年初完成的紀錄片《夾邊溝祭事》,共 375 分鐘(YouTube分五集播出)。它記錄了 1957 年中共那場瘋狂的反右運動,當時中國當局將三千多人劃為右派、反革命和反黨分子,送到甘肅酒泉夾邊溝農場勞教。截至 1960 年,前後三年的勞教過程中,2000 多人死於虐待和飢餓,最後只有幾百人倖存。艾曉明在夾邊溝拍攝過程中多次遭遇當地阻攔和跟蹤,並受到公安的約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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