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坦克》那位「曾」堅守國家主權的蘇起主委

本文作者為張皓，由思想坦克授權轉載。

馬英九於 10 月 5 日舉辦了「哪來的芒果乾？」國安問題研討會，企圖再次以「兩岸關係」為議題主軸攻擊民進黨政府的外交困境。雖然這些藍營菁英的論述觀點已是老調重彈，但值得注意的是：曾擔任陸委會主委及馬政府時期國安會秘書長，並於 2000 年期創造「九二共識」名詞的蘇起，也出席了這次研討會。不僅如此，自從 2010 年代初期起便逐漸淡出政壇的他，最近又開始活躍了起來，並擔綱起韓國瑜總統競選的國政顧問團兩岸小組重任。

當然，蘇起不免俗地要對當前執政黨提出批評：首先表示若 11 月香港的議會選舉結果對北京不利、蔡英文又順利連任，台灣極可能成為中共宣洩其一連串政策挫折的壓力出口，兩岸將「地動山搖」；再者，其又再度提及 1999 年 7 月 9 日經時任總統李登輝發表、「誤判國際情勢」的「兩國論」，其報告書正是由蔡英文等人起草（其實真相仍眾說紛紜）。蘇起表示：當初看到這個論點十分訝異，覺得他們實在不了解國際情勢和中國政府體制。

然而，蘇起的這些指控，在許多人眼裡看來難免會有些困惑，彷彿他穿越時空否定了過去的自己。畢竟其擔任陸委會主委時，也曾積極為「兩國論」辯護過。回顧這樣的過去，他或許可以說自己「一切是為了國家」，要替主事者化解危機，但老實說，這種說法由於缺乏實證根據，反而顯得更像事後諸葛。

事實上，蘇在當年這場國際政治鬥爭的浪頭上，不只曾力戰散播戰爭恐懼的香港媒體，還直言台灣「從此要放棄一個中國立場」。

曾為「兩國論」積極辯護

「特殊國與國關係」（又稱兩國論）係李登輝總統在 1999 年 7 月 9 日接受德國之聲專訪時所提出的兩岸政治主張，強調中華民國政府在 1990 年代後已修憲限縮領土範圍（台、澎、金、馬），並承認中共合法性，因此台灣和中國的關係至少已是一種「特殊的國與國的關係」。至於蘇起當時為「兩國論」的辯護論述內容，應以 1999 年 7 月 12 日陸委會舉辧的公開記者會及 7 月 15 日的國民黨中常會報告最為完整。

簡言之，身為當時代表發言的蘇起，明確指出當時中國方面是如何看待「一個中國原則」──意即將台灣定位為中國治理下的地區政府（事實上此原則至今也仍未改變）。因此台灣為求跳脫陷阱，堅持以「國與國」的對等形式進行兩岸談判，才決意做出此一政治宣示，並且將追求在未來「以民主統一中國」。

到目前為止，我們表現善意，中共一個中國原則卻是一再加緊壓縮；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實在沒有必要再繼續以前的說法，所以我們要重新對等、清楚定位迎接廿一世紀，以開創更好的兩岸關係。（蘇起，1999）

除此之外，在香港媒體報導中共可能以武力犯台的恐懼消息時，蘇起除了擔任針對謠言所組成的跨部會應變機制政策面主導者外，更曾與香港媒體激烈交鋒，表示自「兩國論」出現後，香港傳媒登出了超過 124 篇、193 則中共即將對台動武的謠言，並強調這都是中國方面刻意對台進行的心理戰、神經戰。

即便蘇起如何重構敘事，歷史證據都一再顯示，當初的他不僅已認知到「一個中國原則」詮釋權終將由中共方面主導的荒謬情形，也完全清楚恐懼動員的操作模式與內容虛實。

但令人感嘆的是，後來的蘇起不但創造出了定義模稜兩可、實則再次屈服於一中原則的「九二共識」，如今更成為了當年自己所痛斥、企圖散播謠言的「香港媒體」角色。

曾呼籲中國應走向民主化

更值得玩味的是，1999 年的蘇主委也非常明白，真正對台灣予取予求、造成區域局勢緊張的元凶是誰。蘇起曾說過：若兩岸三地無法在「民主」前提下統一，專制、獨裁的「中國」將會使亞洲戰略失衡，引發鄰近區域國家的高度恐慌。此外，他還時常呼籲對岸要順應著經濟改革的步調，逐步推動民主化改革。

然而，今日的中國顯然沒有伴隨經濟發展而走向民主化的道路，相反的，改革開放近 40 年後，專制政權反而藉由掌握生產資料，與資本市場合流成為一黨國資本主義國家。

看似自由市場的表象底下，卻屬標準的「盜賊型政權」：不僅政府和財團雙邊壟斷市場、紅色家族子弟控制房地產、金融、能源等產業，受賄者更遍佈政府各個層級，公務人員無一不想向創業者尋租以謀取私利。而習近平的上任與往後其一系列整肅政敵、集中權力的舉措，也證明了過往企圖保持接班制度正常化、政治決策穩健的共黨精英「集體領導」制度已全然瓦解。

不過此時的蘇起，卻不在乎自己過去所堅持的國家主權了。他不再介意台灣必須穿上「一個中國」框架的小鞋才能獲得與北京談判互動的通行證，也不再介意當前的中共政權已是更加獨裁、專制，甚至在《告台灣同胞書》四十週年的當口，正式撕破《九二共識》的迷幻糖衣。兩岸威脅的始作俑者永遠是同一個，並且在伎倆上幾乎與 20 年前如出一轍，但老蘇起的砲口竟轉向自己的同胞……

十分遺憾，那位曾經批評中國「不要以為（總統）換了人，台灣人民就願意坐矮板凳」的蘇主委，如今卻光明正大地坐上了這張矮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