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鄉》一窺台灣宮廟文化的傳承與挑戰【有雷】

公視史詩大作《斯卡羅》開播，引起熱烈討論。然而在關注台灣歷史之餘，也別忘了今年八月初於公視播畢的《神之鄉》—關注台灣在地信仰文化。由王識賢、李李仁、李玉璽、項婕如等人主演的台劇《神之鄉》，大結局令觀眾感動不已，紛紛敲碗希望推出第二季。

 

本劇改編自台灣漫畫家左萱的同名作品，劇情聚焦在作者故鄉桃園大溪的「六二四」關聖帝君誕辰慶典，傳統宮廟文化與親情、友情交織成真摯動人的故事。（註：「六二四」指農曆 6 月 24 日關聖帝君聖誕舉辦的繞境活動，其熱鬧程度堪稱大溪人的第二個過年。）

本劇從台灣特有的「陣頭文化」出發，劇中出現的神將（大仙尪仔）、北管陣與宮燈隊都是此文化不可或缺的元素。早期的民間陣頭是大多是為了當地廟會祭典而誕生，主要有凝聚情感、休閒娛樂及消災祈福等功用，極具文化底蘊。而現今，陣頭被視為「凶神惡煞」，其中的八家將經常被與中輟生或家庭破碎的青少年劃上等號，在網路上更衍生出「8+9」一詞。

 

標籤化：媒體與大眾眼中的陣頭

「台中鬼月夜巡繞境『人比鬼兇』陣頭鬥毆　30 人大亂鬥、椅子橫飛」、「桃園網 PO 廟會推擠打架? 網議： 陣頭杯開打了」長久以來，陣頭相關新聞往往是諸如此類的標題，更加深了民眾對陣頭的刻板印象，認為參加陣頭的人都是滋事份子。

收看《神之鄉》最終回時，父親剛好瞥見夏志薰（李玉璽飾）的好友兼兒時玩伴林一心（林暉閔飾）騎機車載他要趕去繞境卻意外發生車禍的場景，「看他這樣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當他用台語脫口而出這句話，這不也是被媒體框架所影響嗎？誰說染著一頭金髮、穿台式語錄 T 恤又加入陣頭的人就是壞孩子，就一事無成。

雖然陣頭的成員起初的確有較多在學業上得不到成就感的中輟生，或是在家庭、學校找不到歸屬感的青少年，但不代表他們就是幫派，會去殺人放火。他們加入陣頭不是要逞兇鬥狠，只是想要有人在背後支持他們，或是渴望平常得不到的溫暖和關愛，劇中的林一心就是如此。

 

超越血緣藩籬的一家人

在聖恩社發生大火後，一心最重要的「家人」阿龍師和大義哥（黃鐙輝飾）都受傷送醫，他頓時失去繼續練陣頭的動力。由於一心和姊姊從小就由阿姨帶大，缺乏父母陪伴，因此聖恩社成為他的精神支柱，不只是一種宗教信仰，更是陽光般溫暖的「家」。現實生活中，九天民俗技藝團也是如此，團員們因為感受到彼此之間的友誼、團長許振榮的教導與關懷，而選擇留在「九天」，這個不計較過去，願意接納他們一切的家。

「你們看到的是燒掉一個社，對我來說是燒掉一個家，他們對我來說就像家人一樣重要！」一心說的這段話也道盡了無數陣頭子弟的心聲。陣頭團員們互相扶持，一起成長，即便沒有血緣關係，仍因為緣分成為了關係緊密的一家人。

 

 

傳統 vs 創新 對立還是融合?

為了讓廟宇文化傳承下去，許多地方政府也積極鼓勵與協助傳統技藝團體。台南市政府將許多當地的陣頭，像是金獅陣、牛犁歌陣等，列入無形文化資產，今年四月「土城蚵寮角宋江白鶴陣」也剛正式登錄，市長黃偉哲也親自頒發無形文化資產登錄證書，對陣頭成員維護傳統文化的努力表示肯定。另外，高雄市政府青年局在今年五月也扶持一位熱愛陣頭文化的青年，「鳳軒民俗技藝團」負責人陳永宏，期盼透過青年創業貸款優惠的方式，發揚高雄傳統陣頭文化。而民俗技藝團體為了傳承也付出了許多努力。

多年來多為負面報導致社會觀感不佳，現今許多陣頭軒社為了破除汙名化，極力追求創新，希望能改變大眾的想法。然而同時，內部也面臨挑戰—傳統與現代觀念的衝撞。在《神之鄉》首集，就能看到在媽祖聖誕慶典時，聖恩社跟虎膽堂皆參與繞境表演，「整個陣勢冷清成這樣，真的是讓我們師傅丟臉！」「你們世介叔跟虎膽堂越來越沒有體統了！」兩團都看彼此的表演不順眼。聖恩社社長夏天龍（王識賢飾）思想較傳統守舊，認為陣頭就應該有陣頭的樣子；而虎膽堂堂主黃世介（李李仁飾）則求新求變，認為陣頭加入創意才能因應時代趨勢。劇中兩人原本是要好的師兄弟關係，因觀念不合又缺乏溝通使誤會日深，於是黃世介另起爐灶。

 

 

新和舊不該是對立，而是融合

此也讓筆者聯想到電影《陣頭》（2012），主角阿泰（柯有倫飾）跟他的父親，九天團老團長達叔（陳博正飾）也遇過相同的困境。阿泰跟本劇的阿薰一樣是外地回鄉的遊子，但不一樣的是他對廟宇文化一知半解。他認為陣頭就應該要創新，而達叔則認為他的舉動是對神明不敬，因此兩人時常起衝突。然而，傳統和現代並不是只能針鋒相對。

「新和舊不應該是對立，而是融合。」劇中阿薰的一句話點醒了聖恩社的弟子阿勇（威廉飾），也點醒了觀眾。筆者認為這也是本劇隱藏的轉捩點，因為在這之後，阿勇決定去教虎膽堂的團員扛神將，也導致了夏、黃兩師兄弟的對峙、談判到一「酒」泯恩仇，言歸於好。最終黃世介回歸聖恩社，並帶領兩團的年輕夥伴們一起參加六二四繞境，恢復聖恩社以前的榮光。表演中，阿薰穿三太子打大陀螺代表新舊思維的融合，更象徵兩社之間真正的和解。

因為有夏天龍的頑固堅持，打陀螺、扛神將這些傳統的技藝才能傳承；也因為有黃世介創新的思維，加入電音、舞曲等元素，才能吸引更多年輕人的加入。筆者認為此可讓台灣陣頭軒社作為借鏡，讓文化延續。在傳承廟宇文化這條路上，傳統和創新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本篇文章作者為林倢如，現為外文系輔傳播相關科系的大四生。

參考資料：

1. 台南市文化資產管理處 傳統表演藝術
2. 台南土城蚵寮角宋江白鶴陣開館 黃偉哲頒證書
3. 熱愛傳統陣頭文化　高市青年局力挺青年傳承技藝
4. 陣頭傳承不易 八家將汙名化
5. 許振榮帶領「陣頭」 成就九天民俗技藝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