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我的孩子已經因為這件事情睡不著好幾天，我甚至帶他去看兒童心理門診，但是沒有好轉，你可以給我一些建議嗎？」
「在學校遇到霸凌？」我問。
「事情是這樣的，我兒子今年 11 歲，長得比較秀氣，個性也比較文靜。平常同學就會笑他娘娘腔，他已經忍耐很久了。在去年年底，他一個人下課，走在路上的時候，有幾個同學就刻意靠近他，把他的書包搶走，然後一溜煙跑走。我孩子很生氣，就衝過去跟著他們，他們眼見孩子跟上來，就把書包往遠處丟，然後說，你是女人、娘娘腔。我孩子終於忍不住，往其中一個人打了一拳，其他人看到就一哄而散了。」
「幹得好。」我說。「娘娘腔又怎麼了？女人又怎麼了，一拳不夠，應該多打幾拳。」
「可是，他媽媽立刻就到學校來，說我兒子打人。而且老師也在課堂上點名我兒子，說暴力是不對的。老師通知我們雙方家長到學校開會，那天我帶著禮盒與紅包，到學校跟他的父母道歉，但是他們立刻把這些東西都退回來，揚言要告我們。老師也說，暴力是不對的，要我們道歉。我道歉了，但是他們不放過我們。」爸爸的聲音聽起來很哽咽。
「我確實覺得你做得不對，你幹嘛道歉？」我說。「要道歉可以，彼此道歉。他必須為了他兒子嘲笑你兒子、搶他的書包、丟他的東西而道歉。你兒子也要為他動粗道歉。」
「他媽媽覺得，我兒子不該打他兒子。」他說。
「好啊！他兒子被打很寶貝，你兒子被嘲笑、被搶就不心碎嗎？那個學校老師更是莫名其妙，只有打人是傷，罵人就不是嗎？搶他東西丟掉就不是嗎？」
「可是，老師跟家長看起來都不放過我們，我是真的求助無門，才來請教律師。我們願意道歉，也願意賠償，只希望他們可以不要對我們家孩子提告。」他爸說。
「你應該做的事，要先跟孩子說，打人確實是不對的。但負起責任以後，如果是我，我會這麼做。首先，我會告老師誹謗，因為他在課堂上羞辱我家孩子。他並不是把這件事情當作機會教育，告訴孩子們，不可以用性別羞辱的方式罵人、不可以搶人家東西、不可以亂丟人家東西、不可以打人。因為，這些行為都可能會涉嫌違反刑法的規定。」我一連串講出一堆罪名。「這位被打的同學，可能涉嫌強盜、搶奪、毀損。你兒子可能涉嫌傷害，不過，也不會怎樣，還可以試試看主張正當防衛。」
「怎麼反而聽起來，那位同學的問題比較嚴重？」爸爸的聲音聽起來開心了一點。
「其實，根據少年事件處理法的規定，他們的行為，都不會真正被判刑，因為他們才 11 歲。但是，
這件事真的是他們先做錯，你兒子不反擊，以後他怎麼過生活？
我只是要你跟對方家長說，不要什麼都用法律來嚇人，要提告、要互相傷害，你大可也向對方提出搶奪、強盜、公然侮辱的告訴，他們也可以告你傷害，大家一起來啊！看誰比較需要擔心。關於孩子的教育，不要老是拿刑法來嚇人，也不要老是忽略前面的因，只講後面的果。他打人，也得要想想，他為什麼會打人，不是嗎？」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明天會去跟老師說，如果他們繼續霸凌我的孩子，我就會提告。」
「不是啦！不是要你提告，提告也不會過，我是要你提醒。提醒他們，你家孩子是寶貝，我家孩子也不是好欺負的。被打就這樣，那我孩子的心靈被傷害，這筆帳又該怎麼算？」
「我兒子要是聽到，應該會舒緩很多。謝謝你。」他說。
「也謝謝你支持你兒子。」我說。
因為這時候，我想到了葉永鋕，那個來不及長大的孩子。他媽媽說，「如果知道送他到學校，會讓他死掉，我要一輩子把他揹在我的背上。」
原文出自呂秋遠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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