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凱惠專欄》第二屆「南投文化論壇」：多元文化與地方創新的探索之旅

也品文藝工作室於2023年10月15日、10月22日舉辦第二屆「南投文化論壇」，主題聚焦在「南投舊城『生活』的多元可能性（Live Our Color）」，探討在「南投舊城」要怎麼活出屬於自己的「本色（樣貌）」？與會的民眾表示，雖是正港南投人，今天才知道南投舊城原是擁有歷史底蘊的地方，還有許多值得深入認識的人文景點，並且舊城豐富的人文題材，具備吸引觀光遊客的潛力和條件。

當探討著南投舊城的形象如何營造時，發現仍有許多發展困境有待克服，如大眾運輸和城區內的交通不便，其次南投舊城對外尚未建立統一的識別形象，也欠缺對於舊城文化品牌的經營。其實「舊城印象」亦牽涉到百年南投年產業的形塑，如南投意麵、南投陶、南投百年消費市場、百年大戲院老品牌等，除了業者本身四、五代傳承的堅持外，應如何被形塑為「南投舊城」代表性的文化產業？由於忽略了城區的歷史價值，相對也欠缺讓外縣市民眾連結到南投舊城的契機。於此同時，城區的居民看著同樣位於南投市的中興新村各項發展，心裡不禁也思索著，舊城區是否也可以擁有資源去推動各項文化和產業發展？

但首先，必須先能描繪我們希望生活在怎麼樣的「南投」？然而這樣的想像也只能由南投人來發想，不可能要一個台中人或其它縣市的人們去想像南投是什麼樣子？唯有在「情感」下所描繪的「願景」，才有可能產出屬於大家認同的南投樣貌，而這也是「文化論壇」使用「審議式民主」的原因；透過大家的討論和集思廣益，產出大家想要的願景「南投」，也期待這樣的討論，能夠提供南投縣許淑華縣長所提出「宜居南投」政策參考。

「文化埨壇」的透過審議式民主的方式來進行各項座談和活動設計，一方面讓參與者透過想像自己生活樣貌的召喚，推動在地居民和執政者藉由「行動」來形塑城區的共同語言，發展對外的統一形象，以及促進南投居民對南投的認同，最終透過一連串的「行動」吸引南投青年返鄉！換句話說，南投縣的領導單位能否有意識在推動各項活動時，從「文化治理」的概念出發，將南投文化形象與品牌置入，以此建構南投舊城和各鄉鎮、村落的獨特性，以文化視野展開地方產業發展的更多可能性？

根據南投縣政府主計處資料，民國110年度全縣人口總數484,497人，南投市人口最高為98,244人，其次為草屯鎮96,923人。筆者認為，在南投縣的人口數已經掉落至50萬以下之前，在位者是否需要在文化政策上更深入思考，並為此做政策擬定、政策措施等行動，以此來「培育」南投民眾們對於南投的想法、認同甚至更多，以建構南投縣的「獨特性」，培育居民對南投強烈的認同感；否則縣內的13鄉鎮不是只有南投市、草屯鎮人口數外流，可能是更多的年輕人移動至鄰近的台中市、彰化縣，因為鄰近的縣市不管是教育、工作薪水、產業多元性、甚至是房價等都比南投縣的條件更好。

回顧南投縣內的現況，留在南投的年輕人，突破以觀光和農業立縣的受限產業面向，返鄉之後有辦法生存下去的同時，是否能夠往「創業」的方向邁進，那麼政府和地方是否提供足夠的資源幫助青年返鄉創業，或哪裡可能是年輕人的創業基地呢？基於以上的舊城文化推動和地方產業發展的各面向，「南投文化論壇」即以筆者於2020年所提報、位於南投市舊城區的「南投高中教師宿舍群」為對象，讓在地居民參與，討論空間活化與南投舊城生活的多元可能性。

「南投高中教師宿舍群」目前南投市區列冊追蹤的文化資產，擁有清領時期的「南投番社」意象，呈現早先平埔族「南投社」與漢人緊密生活的痕跡。宿舍群落所在位址曾是南投市大姓「張琯溪宗祠」的所在，於1909年被日本政府規劃為「南投尋常高等小學校」，專門給「日本子弟」來此讀書；作家陳千武因日語說得流利，故三年級之後曾來此就讀，國際知名作曲家江文也曾在大禮堂表演，作者龍瑛宗也曾來探訪過。

南投市舊城區因位於八卦山坡下，原是緩坡起伏的大聚落，「南投尋常高等小學校」位於溪石砌成的矮坡上，目前仍保留著當代Art deco風格裝飾的門口和日本時期方便和服穿著的舒適踏面設計（階高18公分）。從美軍轟炸南投圖可得知，當時學校操場在戰後興建為南投城區的第一洋房，也是今日少數戰後仍保存完整的眷村宿舍，為列冊文化聚落的一部分。「南投高中教師宿舍群」除了20棟洋房，至今仍保留數棟日本時期的日式建築，包含警察宿舍、計畫處宿舍等25棟左右，期待具有豐富歷史意涵的宿舍群落，能成為孕育南投舊城區形象及青年創業的基地，亦為本計畫努力的目標之一。

由於目前「南投高中教師宿舍群」由南投高中代管，提報當年，筆者於過去三年多次拜訪校方、亦邀請議員共同關心，也曾與地方青年共同討論，是否能將空間活化，結合綜合高中的特性，讓不同科系的同學們進入此空間實習，累積多元面向的學習歷程？雖然尚無法成為學校推動的專案，然而亦有南投高中學生，主動參與空間活化的行動。同學們認為「南投舊城」文化的延續此事很重要，而這些充滿故事的宿舍群，經活化之後將成為同學的共同記憶，亦是畢業離校之後返校的理由。其中一位同學，除了加入南投青年返鄉協會舉辦的「青年文化導覽志工」的培訓外，亦積極向「教育部」申請青年行動計畫，招募中部五縣市的青年志工，共同打掃當時長滿荒草、本縣唯二「南投尋常高等小學校」歷史場域，相信種種經驗將成為同學邁向大學生涯重要的學習性歷程之一。

本屆「南投舊城『生活』的多元可能性（Live Our Color）」文化論壇繼續邀請蕭文杰老師以「南投文化路徑－文化資產如何形塑文化南投」為題，演講其他縣市的成功經驗，啟發看似「沒有產值」的南投文化資產的「守護」之其它可能性，同時分享台灣和國際間各個文化資產運用的例子，如何以此打造出文化場域自身的獨特性與特殊的吸引力。

蕭文杰老師指出，透過「文化路徑」中，以「故事」為主題的概念來促進文化資產的保存，是為了讓都市發展擁有更多元的文化面相與歷史觀點。事實上，這個做法除了能突破南投長久以來對文資的既定思維之外，更可串連與之相關的各種故事支線，在常民文化、聚落故事、教育等跨域發展，從不同面向去形塑屬於「南投舊城」的主題敘事，而這樣的發展策略將可讓南投城區更朝向「宜居」的方向前進。從而也可看到文化資產自身背後更深層的文化脈絡，以及其在延伸以「南投」為主題的文化路徑，因為「南投高中教師宿舍群」建築本身就具備了「文化故事」，儘管未來仍需要更多的基礎研究，但它比新的建築更具備文化吸引力，同時該聚落群的保留和活化效應，可延展至南投縣一直以來重視的觀光政策與策略，突破現況困局，向國際旅客所酷愛的「文化觀光」方向邁進。

除了理解南投舊城區多元生活的理想藍圖，10月22日下午邀請的三位青年實踐家，各自分享了在六都之外個人文化實踐的方式和經驗，藉此引動與會者產生在地生活的文化行動；如青年筱榆透過修復老屋來守護鹿港家鄉的文化資產，並結合青年創業開民宿、酒吧等來活化修復後的老屋；藝術家雅萍則以藝術進入龍潭社區，活化被忽略的市場空間，並建立藝術行動模組；同樣身為南投人的又仁博士，以科技農業結合食品來做地方創生的同時，也守護了台灣的保育類動物黑熊及農業環境。

生活在南投舊城的我們，怎麼去想像在此生活的樣貌呢？我們沒有流經中興大學旁整治過的綠川的河流，但我們擁有許多的湧泉，如何把這些湧泉與我們的生活作結合？讓它不僅存在於長輩們的記憶中，而是成為僅屬於南投舊城區並代表我們的特有文化呢？

我們可能沒有新竹市的東門城或高雄左營舊城，儘管失去了曾經於1759年存在的「南投縣城署」，但我們擁有1912至1916年代，日本時期所精心規劃都市改正計畫的城區，還有數棟在1935年中部大地震之後興建的日式老建築，以及具備百年歷史的文化產業等地方資產，面對累積一個世紀以上城區的文化要素，我們應如何延續和創文化新生命，成為代表南投舊城的品牌徽章呢？

文化論壇於10月22日邀請吳瑪悧教授特別從高雄北上，與公民一起探討「藝術走入生活－從社會雕塑探索藝術實踐」，吳瑪悧老師於藝術文化領域之學養相當豐厚，2016年曾獲得「國家文藝獎」、2018年《台灣文化政策白皮書》召集人之一，甫於高雄師範大學跨領域藝術研究所所長退休。

老師首先描述過往於藝術與社會、性別、社區等不同領域如何結合與創作的經歷，當中策展、創作及藝術思維之細膩，讓位在中部南投舊城區的我們感到十分慶幸，能鉅細靡遺聆和感受前輩藝文風範之薰陶；吳瑪悧老師也與我們分享近期的藝術實踐，如台南生活美學館位於澎湖的「藝術轉動社區」計畫，透過藝術家申請進駐澎湖，第一期進駐可調查澎湖的文化風土，第二期進駐則是以此為主題延伸來做創作，以此累積本島之外遠在澎湖的藝文DNA的資料庫。

若以澎湖為案例對照舊城區的作法，與會的學員討論如何整理、累積和行銷文化的短、中、長期的目標，吳瑪悧老師則提出了另外一種南投縣未來可能的發展面向。一直以來以推動「觀光」為主要發展策略的南投縣，是否能將自身的豐富文化與目前深受國際觀光客喜愛的「藝術」做結合？南投擁有國際知名的景點日月潭、具備多元口感層次和專業品牌的茶產業，然而許多文化面的研究和轉譯有待開發和深耕，而具備國際通行語彙的藝術應用，可能是解方。

就第二屆文化論壇關於「南投舊城「生活」的多元可能性Live Our Color」之公民審議，由高三葉子同學擔任成果發表人，就共同討論的現況問題和解決方案之後提出「短期目標」，該組員認為需「提升南投人對在地的認識與認同」，持續辦理文化活動，擾動南投舊城的居民來共同參與，如：讀書會、影展、文化論壇、文化講座、文化市集等具在地文化之活動；而與會的林儒暘議員則認為，需要「政府」的資源挹入及跨部會的結合，才有可能朝著「南投文化永續」、打造南投品牌的方向前進。

關於中期目標「推廣與行銷南投文化點」，則是由吳秀梅代表全組分享，透過整理後的文化點可結合社區和學校，呈現在地視角的南投舊城，並將南投文化景點元素（南投百年意麵、百年南投陶等）整理為設計素材成為文創商品。除了串連起南投舊城的「文化點」外，更須與「各個文化空間」來做串連並策略性聯盟，共同舉辦活動，甚至是結合科技導覽APP平台等。目前的走讀活動、巡禮活動需要擴大辦理，我們的「文化空間」亦須升級，並且加強改善硬體建設，包括城區交通必須要改善，環境清潔需全民維護，在軟體方面應發展舊城美學等，未來在南投的「藝術祭」也才更具可能性。

長期目標「文化永續、青年返鄉、產業多樣與豐富化」，由台北南下遷居南投的賴思敏分享。在「南投高中教師宿舍群『活化』」部分，除了基本的自主營運外，其功能可朝向學術、教育和國際交流方面規劃；甚至朝向吳瑪悧老師所分享之「國際藝術村」方向發展（南投過去曾錯失擁有最早的國際藝術村之機會）；又或者成立1799年即已萌芽和發展至今的百年南投陶「南投陶藝村」，也是一個很好選擇；甚至是結合青創商業、友善青創環境的方向前進。當然青年們最關注的就是當有了孩子之後，是否有一個「友善育兒環境」及相關的育兒資訊整合平台呢？林儒暘議員回覆說，明（2024）年南投縣政府的社勞處將設立「青年發展所」，所有跟青年有關的政策會統合在這裡。除此之外為容納國內外旅客的LONGSTAY需求，舊城區的住宿需精緻化，打造南投舊城文化底蘊下的「國際慢城」。

「文化」觀光是一個難以清晰定義的無形範疇，首先須先了解具有地域性的南投文化的樣貌為何，並有系統地去整理各文化景點的歷史背景和文戶特色，也可以說需要對南投舊城文化DNA做基本的盤點、資料調查與整理歸納，才能做後續的文化推廣，中長期形成南投文化內容產業鏈。

如《斯卡羅》影集對於清末原住民文化有深刻的探討，帶來很多的討論，甚至造成大量遊客前往朝聖的風潮，而屏東縣政府為讓更多民眾認識原住民文化，趁勢拍攝紀錄片推廣地方文化觀光。近期有些南投的案例如《瀑布》、《做工的人》等電影在南投拍片，而以南投受天宮玄天上帝為主題的《車頂上的玄天上帝》已拍攝完成將上映，如何順勢利用機會，置入屬於南投的文化品牌和帶動觀光風潮，這些種種都可以「文化內容」的資料庫，再來做後續的轉譯開發為產業的作法。

當南投縣將文化的基礎研究和資源配備臻至完整，十三鄉鎮各有其獨特的文化性，加上原住民、平埔族群等各式各樣的歷史典故和慶典，除了於縣內普及傳播，也應結合教育系統，讓學生和創作者以「南投」為主題，透過更多元的管道藉此行銷南投的文化，如縣內林儒暘議員於去（2022）年推動「南投協拍中心」，提供更多的協助和資源，讓許多到南投進行拍攝的朋友能夠更順利完成影片製作，透過各個不同的傳達媒介，以「文化觀光」甚至如公民所說的打造「國際慢城」等策略。

曾琮愷主任分享嘉義文化發展的例子，除老建築外，日本時期知名的畫家「陳澄波」其住家現今一樓為冰果室，二樓則保留為畫室；嘉義有很有名的棒球隊KANON，經由爬梳整理的嘉義文化，來做為推動「文化觀光」的策略。又如簡千祥議員所舉例英國為「莎士比亞」的故鄉，政府為吸引觀光人潮保留城市18世紀的面貌，以「歷史城市」來做定位，對於歷史感的營造非常重視，雖然保留城市的原汁原味不容易，但後續的效應是很可觀的。只是城市的定位要誰來推動？沒有長遠的規劃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針對「南投舊城『生活』的多元可能性」所擬定的長期目標：「文化永續、青年返鄉、產業多樣與豐富化」當中，參與討論的公民們認為「南投（縣）文化政策，應有更多民眾參與討論」，讓在地文化政策的發展方向更能夠「扎根南投」，並須建立如文化委員的「監督機制」，並注重文化委員的多元性（如專業多元性、年齡、性別等比例）。當南投公民提出所居住的家鄉的各項訴求，政府可藉跨部門的結合、諮詢專家學者，除了定位都市未來發展的同時，更可從中去尋找到切合居民需求和有效的作法。

南投除了好山好水好茶、ESG旅遊外，如何透過不同的方式，多元創新的策略，結合公私、協會社團等部門，或創建科技導覽平台、藝術節、文化觀光祭等方式去發展和推動南投自身的獨特文化，建立地方文化品牌。「宜居南投」不僅適用於南投縣民，吸引青年返鄉發展，也適用任何一個人，包括外縣市和國外朋友願意短期或長期移居南投。我們不僅透過「文化觀光」吸引更多類型人到南投，同時打破現況之文化困窘，強化對於家鄉的自信與認同，形塑一個專屬於南投特色的主體性，活出自己的顏色，如班迪．艾德森的理論，形成「南投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