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不太看好「重新爭取年輕選票」這件事情。年輕世代的虛無主義化、嘲諷化、犬儒化、自暴自棄化，並不只是台灣有，而是全世界的趨勢。
這其實是「治亂循環」的一個必然。二戰以後的美國和平（Pax Americana）體系和蘇聯解體以後的全球化經濟，到現在已經面臨瓶頸。
上一個三十年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和平的三十年，也是財富累積最快的三十年。如果以中國史觀常用的詞句來形容，就是「盛世」。但是「和平發大財」，「和平」意味著社會流動平緩，「發大財」往往是分配不均而相對剝奪感增加。
「盛世」的最後，幾乎無一例外，會因長期累積的不均、疲憊與憤懣，而走上自我顛覆的結局。
與其說是中國還是俄羅斯陰謀顛覆全球民主，不如說是他們更擅長於迎合人們的虛無主義、犬儒主義與自暴自棄。要尋找問題的根本在哪裡，並不只是民進黨的事情，而是我們整個社會的人，不分老幼，都必須對自己進行一場集體德性的靈魂拷問。
就像《陰陽師》裡面安倍晴明常講的，人之所以會中「咒」，是因為那個人本身就想要中咒。我們批評某個世代會中了中國抖音的咒，是因為我們的集體德性召喚了抖音的咒。即使沒有抖音，我們的集體德性也會召喚出別的平台、別的科技來麻醉自己、摧毀自己的社會。
相對被剝奪、一無所有的年輕人，可以享受虛無、嘲諷、犬儒與自暴自棄的自由。但是執政的人沒有這樣的特權。沒有哪個共同體是可以靠著虛無與犬儒而長治久安的。虛無與犬儒只會召喚出更多的虛無與犬儒，然後共同體陷入無窮的混亂。
民主政治人物迎合人們的虛無與犬儒，也許可以在選舉中勝出，但這無異是飲鴆止渴，虛無主義拉垮了我們國家社會的前途，而虛無政客本身也會被更虛無、更沒下限的政客給取代。
當柯文哲凝視著深淵，深淵也正凝視著柯文哲。
對於文明季候與非主流歷史學說有深入理解的人，都是抱著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在看這次大選的。和平繁榮所埋下的問題太深，光是計較「要不要經營抖音」這種技術層面的問題，其實只是見樹不見林。
那又能怎麼辦呢？我也不知道。盡可能在個人，和自己親近的小共同體層面上，提昇自己的德性吧。但盛世的傾頹未必是一路向下的，中間也許會因為集體德性的復甦，而能有幾個「中興」的短暫片段。也或許人類社會能夠找到什麼方法，擺脫「治亂循環」的魔咒，讓人類社會再提昇一個檔次（那已經是上帝視角的問題了）。
總之，德性提升從自己做起、從自己的小共同體做起。少從三萬六千呎的高空煩惱大事，多從泥土地上耕耘，反而會讓台灣的路更清晰，也說不定。
原文出自蕪菁雜誌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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