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說:我不清楚為什麼我爸工作比我辛苦很多,收入卻遠遠比不上我,有臉友評論說:因為「不可替代性」。
昨天中午一群教授朋友一起吃飯,談到收入、退休金和養老計劃。跟上次我和幾個高中同學一起吃飯的時候話題相同,但內容明顯有很大的差異,因為收入相差很多。
有教授說退休以後想要去搭郵輪,寫錯了不是「郵」,而是「油」,考船員,然後可以一直住在船上,另外買地種田之外,也有人想要再回去大學當大學生。
講到收入和不可替代性的關係,我高中同學很多收入都比我多很多,不管是創業、當醫師,或在業界工作,這種關係是我和爸爸之間不可替代性的對比嗎?
如果不是不可替代性,難道是才華嗎?有才華的人收入更高?得到更多認可?
這是菁英主義的原則,然而,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是一個站不住腳的概念,不僅不公平,而且會讓人陷入絕望。何況現在人工智慧的機器人比平均的人類有才華的多,應該要拿超過平均的薪水。
根據柏拉圖的理想國,所有公民都是大地之子。但神在塑造他們的時候,卻在他們的靈魂中加入了不同品質的金屬。有些含有黃金或白銀,而有些則只含有價值較低的鐵或礦石。這些差異通常透過家庭傳承下來,決定了組成共和國的三個社會階層的基礎。
處於最高領導地位的人的靈魂是金的,而銀的使他們能夠執行守護任務,而礦石或鐵則表示他們的生活是農民或工匠。
今天這個古老的神話只是被一個更微妙而現代的神話所取代,似乎基於生物學並且取得相當大的成功:天賦或才華的神話。
在現代民主國家信奉精英主義原則並相應地分配資源,即“頂尖人才的統治”,乍聽之下似乎有道理,無論地位、財富和認可都應該根據努力和才能來分配。
這樣的道理大家好像都應該能接受,根據馬克斯·韋伯的說法,清教徒主義對資本主義的出現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個人的良好表現,是因為被神選中的。
忽略所有相關的背景因素,而得到他們應分配的想法,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公平正義。
許多看似憤世嫉俗的口號不斷地重複著,類似「只要夠努力,就可以取得任何成就」。但衡量績效和努力的最佳方法是什麼?建築工人或重症病房的護士所付出的努力可能並不比馬斯克這樣的億萬富翁少。
簡單工作的勞動階級取代性很高,而處於上層職位的人顯然擁有獨特性、因為有不平凡價值的技能,那些具有天賦的人應該獲得成功,有些人比其他人擁有更多的才華和能力。
「天賦」來自希臘語,意思是“金錢的數量”或“黃金的重量”。
再次搭建了一座直接通往柏拉圖理想國中所謂「黃金」的神話寓言。有天賦的人具有一種特殊的價值,可以換取真正的成就和認可。
亞里斯多德認為:我們作為個人,不僅對我們所服務的社會負有責任,並發展我們的才能,而且對我們自己也負有責任。在他的理論中,發展個人才能的訴求可以追溯到一切事物都有最終目的之假設;這是它存在的理由。正如刀的用途是切割,樂器的用途是發出悅耳的聲音一樣,人類的最終目標是過著人性、智力和美德充分實現的生活。我們才華的發展應該帶來幸福,是人類自我的表達。
天賦與繼承的財產或社會資本不同,通常不會被視為不正義,因為人才的發展,最終有助於每個人的福祉,由此證明這個合理性。
近幾十年來的自由和平等主義理論都沒有質疑這種天賦不平等,而且變本加厲都以這樣為目標:有才華的人在物質上可以增加劣等人的幸福,因此允許這些人享受他們以「極其卓越和高度的能力」所創造的大部分成果。
當才華或天賦是原因時,我們很快就接受了這種財富分配方式的不平等。
平等機會只適用於同等才華的人嗎?
那一天和來自柏林的德國朋友聊天,談到我是一個不喜歡科技發展的電機系教授,他問我去德國為什麼不唸社會科學?我說家庭不好、求生存階段的人很難按照自己的天賦念社會科學,這個德國朋友是念政治系,我問他念社會科學的像你這樣有成就的人比例有多少?
他說:1% 吧,我是一個幸運的人。
我跟他說.應該沒有那麼多,大概是千分之一。
在才華與不可替代性的辯證中,我們常常忘卻了亞里斯多德的智慧,即每個人都應該追求其最終目的——實現個人才能的充分發展,從而為全體社會獲得幸福。
幸福不在於擁有,而在於實踐;生活的充實不是來自外部條件,而是來自靈魂的活動。
真正有把書念通的人,得到的東西還是比較多,物質只是幸福生活的一部分,精神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原文出自李忠憲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評論被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