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憲專欄》火車旅行：時間的鐵軌

我很喜歡坐火車，開始寫臉書也是因坐火車通勤打發無聊的時間，一開始沒有設公開，寫得非常爛，三言兩語、文字破碎，也幾乎沒有什麼完整的思考跟邏輯。後來遇到太陽花運動，牽扯到資安的問題，越寫越多，就這樣已經過了十幾年的時間。

當初太陽花運動認識的年輕人，現在也已經不再年輕了，我總覺得我的時間感跟別人不同，時間過得也比別人快，時間是我們擁有唯一的東西，如果過得比別人快，是否表示自己的生命比別人短暫？

害怕時間因此就過得匆忙嗎？在我求生存的階段的確是這樣，但慢慢地我發現匆匆忙忙時間過得很快，從容緩慢、無所事事時間也沒有變慢，既然兩種生活的態度，消耗時間的速度都一樣，為什麼要匆匆忙忙？

我在德國留學的第二年沒有駕照，當時留學生只能用國際駕照一年，第二年就必須要考當地的駕照，出於時間和經濟的考量，還有德國大眾運輸交通的便利，火車和捷運一直是我交通的工具。當年德國的火車從來不誤點，甚至連公車都非常準時，不知道現在為什麼會這樣？

有一次我到花蓮去開研討會，從南廻鐵路坐火車過去，想到從北廻過去的多起意外事件，從這邊過去感覺安全很多。我是坐自強號過去的，在會場上遇到成大的前輩，我問他是不是一樣從南廻鐵路，他說對！但他不是坐自強號，他是坐普通車慢慢過去的，我想我下次也要這樣，想想自己體質特殊遇到的都是這種人，交到的朋友往往也都很另類。

以前我從來沒有辦法在火車或高鐵上面睡覺，但今年用了 Garmin 手錶小睡的功能，再加上 AirPods Pro 絕佳的消除外界噪音功能，已經可以開始在通勤的時候小睡一下。

從火車或高鐵的窗戶往外看是這類旅行的固有活動，我在歐洲坐火車旅行，看見窗外都很像美術裡面展示的風景畫，而且這是自然界的真實作品。

晚上火車的窗戶會變成鏡子，看著鏡子上的自己，有種超越現實的感覺，有時候小睡突然醒來，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迷失方向引發不安，直到車子暫時停在某個站上，看著月台影子般的人們拖著行李和腳步互相交談，看著這些完全陌生的旅客和月台上的地名，安全感油然而生。

睡在夜晚的車廂裡很安全，偶爾醒來經過的地名在自己前往目的地的路途當中，月台上的人影確保一切都按照應該有的秩序發生在自己的生命當中。

有一次我高鐵座位在走道的 C 上，旁邊坐著一對年輕的男女，我為坐在窗戶邊的那個女生感到遺憾，她應該非常希望她的男朋友能從自己的智慧型手機上移開，和她一起看著窗外。這個女生偶爾會說：看，河岸！男生短暫的抬起頭，但立刻又盯著自己的手機。有時候他會把手機收起來，依靠在女朋友的手臂上睡覺，也許他已經坐過這條路太多次，眼睛再也不想望向窗外的任何地方，或許他不想和他女朋友一起看著相同的東西。

我年輕時在巴黎住了一個禮拜，有好幾個下午坐在咖啡廳裡面，從咖啡廳裡面的窗戶往外看，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五光十色。獨自在咖啡館裡，可以長時間地望著窗外陷入沉思。但這種感覺不像在火車的窗外那樣長時間的失神。一個是別人的運動產生的變化，另外一個是自己的運動產生的變化，自己的運動產生的變化通常是漫長而無聊。

在運動的火車上看著窗外失神，沿路看著風景然後天黑，突然瞬間看到自己在窗戶上面的影子，這種感覺會令人有些害怕，外在的物理世界把我們的眼睛跟窗外隔離，而我們只能看到自己，我們與我們所看到的事物分離，無法採取任何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