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傳媒記者賴品瑀報導)「他常常在巷子口眉頭深鎖,也常常向我問起『原住民不好嗎?』」攝影家鍾煊回憶起已經失聯的兒時玩伴,當時因為長輩們時不時地用言語去調侃而自我否定。
鍾煊在 2018 年的夏天拍攝《福爾摩沙的守護者》系列,重現原民與「自然共處」的驕傲,作品不但受邀參展無數,最近也發行攝影集。
正方形構圖就像牢籠一樣,侷限了畫面,同時框住了記憶,鍾煊選擇使用長時間曝光,並刻意盡可能的模糊人物的臉部,擬像並再現了原民先祖們的生活與他們對環境的態度。
鍾煊更刻意選用膠卷相機,放棄了數位相機,因為,每當按下快門前,準備拍攝前需要花相當長的時間,這一個重視,無形當中也更促使他與相機、當下的環境和被攝主體,甚至大地有了足夠的時間去對話。
鍾煊表示,與他亦師亦友的多年好友 Lasda,一位一半布農、一半漢人的都市原住民,曾在 2012 年有過一趟深度的機車環島壯遊,因此也第一次到了 Lasda 在台東延平鄉的故鄉。在那裡,不但感受到了恬靜與平安,更第一次體會到人與動物之間跳脫物種的層級與束縛,達到相互依存、自然共處的關係。
原民對其他生物種類、對土地的尊重,他們只取生活所需的傳統文化,讓鍾煊展開了解並探索原民與這片土地的連結。幾經規劃,2018 年鍾煊在 Lasda 的支持下,進入部落展開拍攝。
雖然一度尷尬隔閡,但在三個星期後,鍾煊找到機會協助部落長輩完成文章排版後,在互動中距離終於拉近,族人開始將他視為家人對待,分享部落裡的故事,也接納了他的拍攝計畫,期待透過他的照片,能把部落的傳統文化傳達出去。
6X6 的大幅黑白照片,身穿傳統服、配刀、在自然環境中的身影,雖然形似過去人類學的老照片,但最大的不同,是鍾煊刻意盡可能的模糊人物的臉部。鍾煊解釋,過去人類學家的「紀錄式影像」,是基於大量的田野調查(Field Research),為了紀錄下當時人、事、時、地、物的真實性影像。但他的拍攝,企圖的是擬像並再現原民先祖們的傳統生活,與對環境的態度,並結合長曝的手法,想要詮釋現今原住民的情緒和他們所正在面臨的問題。
也就是說,利用今昔看似同樣的山林空間來再現歷史軌跡的同時,長曝的技巧又讓畫面跳脫了時間的框架與束縛,並在獨特構圖的催化下,把影像與情緒揉合一起。
鍾煊解釋,他的作品中要呈現的並不是單一族群或個體,而是要反映出來的是現在仍存在的傳統精神和文化。雖然部落族人的生活形式與殖民時期及更早有所不同,但現今他們依然遵循著先祖們保留下來的傳統與訓誡。
然而,時間和外來文化終究對原民部落造成的影響和改變。因此這一系列的作品,也嘗試要表現從古至今的歷史變遷給原民帶來的生活與心理的影響。有原本無憂無慮的生活、對自然的敬畏,也有直到殖民者入侵產生轉變。這些大大小小的改變,是影像中最重要的張力。
鍾煊直言,在執行這個拍攝計畫中,的確也還是察覺到原民族群看似樂天笑容背後的憂慮,包括了從生活中的居住權、教育,到就業能力、土地繼承,甚至是青年高自殺率,對社會的懷疑和自我否定。這些問題在原住民文化水平有限的情況下愈演愈烈。歷史推進的結果導致社會地位框架以及原住民與漢人之間的權力分配問題依然存在。
也讓鍾煊想起,國小時有一位要好的同學,來自魯凱族部落的父母很早就到都會工作,他和弟弟從小在城市長大,雖然他們打電動,騎腳踏車,幾乎形影不離的共度童年歡樂時光,但也因為有長輩們會時不時地用言語去調侃揶揄其原住民的身份,如今回想起來,才想起好友當年常常在巷子口眉頭深鎖,多次問著「原住民不好嗎?」等自我否定的問題,讓他不時掛念著。
《福爾摩沙的守護者》系列已經獲得不少肯定,包括刊登在台灣外交部的官方網站、獲美國喬治亞州亞特蘭大藝術與設計學院 ACA 薩凡納圖書館館藏,美國世界日報報紙報導、獲邀 2019 年第二屆哈尼亞國際攝影節獎、英國 2019 年 ESPY 攝影獎,2019 年 Monovisions 攝影大賽藝術和人像類別系列榮譽獎等。最近不但發行攝影集,正在嘖嘖網站上預購,作品也參與「2019 夏季當代攝影與錄像沙龍展」,有意收藏者可聯絡台北收藏交易中心。
「有多少人生活在台灣,卻沒有真真切切進入台灣的山林、平原、丘陵、峽谷,沒有去沼澤、濕地和海岸領略台灣的美?」在完成《福爾摩沙的守護者》創作後,鍾煊將繼續探索台灣的歷史與發展,新的計畫已經在規劃中,將是繼續以台灣為本體出發,用不同的構圖方式及明亮結合,再次用藝術還原台灣歷史段落,回顧這片土地受到破壞及人民的心境。同時也要把台灣人民的本土精神、特性,也揉合到同一畫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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