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繆的車禍

世上最著名的斯多葛哲學家是愛比克泰德，他是古羅馬世代尼祿皇帝身邊一個肢體殘障的奴隸，那時候的有錢人都會養一個有學問的奴隸，就像現在的富豪養一些顧問啊、律師一樣。他有一本非常有名的書叫做「語錄」傳世，這本書由他的徒弟收集他所講過的話， 愛比克泰德在西元 135 年的時候過世，他的智慧在人類的歷史上流傳久遠，數不清有多少名人在自己寫的書書或演講中加以引用。

「語錄」一開始大概的意思是這樣：

有些事情可以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有些事情沒有辦法。

可以掌控的：要接受理解、要有行動的意志、渴望和拒絕，由自己產生的行為要為一切負責。不能掌控的：包括我們的身體、名利和社會地位，並不是由我們決定，而我們不必完全負責。

這段話非常簡單，就是要能夠知道什麼是能夠改變的，什麼是不能改變而必須要接受的，然後我們要有智慧能夠區別這兩者的不同。

講到巴黎的左岸咖啡館，卡繆是我從念大學開始就非常喜歡的一個法國哲學家，強調自殺是唯一嚴肅的哲學問題，人生是荒謬的，需要尋找存在的意義。卡繆一生非常擔心自己會死於意外，做什麼事情都小心翼翼，尤其自己從來不開快車。 1960 年的 1 月 4 日，卡繆打算去巴黎，連火車票都買好了。當天跟他長年合作的出版社老闆米歇爾．加利瑪剛好來拜訪他，說可以載他一程，卡繆接受這個邀請，而他的小孩乘坐火車，結果輪胎爆胎，撞上一棵大樹，卡繆當場死亡，只有 46 歲，而他的朋友幾天之後在醫院過世。

他在死前的三年拿到諾貝爾文學獎，卡繆的死亡呈現出一種荒謬的場景，這樣的車禍基本上為卡繆不平凡的一生，畫下一個戲劇性的終點。

我記得之前提到：

「人生就是選擇要不要冒險，還有承受冒險之後的結果，冒險之後的結果有時候會令人後悔，但有時候不冒險也會令人十分後悔。」

但我們無法了解所有的資訊，做每件事情，也不可能完全有把握會會有怎樣的結果，到底要如何有智慧地去區分，什麼是自己可以改變，什麼是自己不能夠改變，這是非常困難的問題。人生有趣的地方就在於這種不確定性，沒有試試看怎麼知道這能不能夠改變？

甚至有些冒險是我們不知不覺，當下完全不知道危險，等到事情發生了之後，才發現原來這是不能做、可能無法挽回的事情。

每一個養過小孩的人，大概都聽過一句話，小孩能夠長這麼大真的都是運氣好。其實不只小孩，我們每一個人都一樣，每次想到卡繆的車禍，就會回想自己當年助理教授升等副教授時的一個場景，當時開心的不得了，和同事朋友一起吃飯喝酒唱歌。那個晚上喝的醉醺醺，有一個令人尊敬、平常行事風格謹慎嚴肅的前輩，當時和我住在同樣的宿舍，凌晨要回家的時候，他說我們一起回去。我本來就知道會喝醉，因此沒有開車準備坐計程車，但是那天可能喝得太醉，也不曉得為什麼，就坐上他的摩托車，兩個人也沒有戴安全帽，然後同事和我兩個人就沿著快車道甚至逆向一路唱歌疾駛回家。

回到家還沒有洗澡，我酒就醒了，這是除了我上次寫那一篇面對災難，在國外坐上一輛奇怪的計程車，人生排第二名恐怖的事情。能夠活這麼大，真的都是運氣，一切需要感恩！

原文出自李忠憲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